昊磊/ 登月不遂
是@留白 老师的约稿！
凌晨两点半，吴磊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，举重若轻地打散了本来已经准备得差不多的睡意。他闭着眼辨认了一下，是微信的提示音。微信设置不了特别提示音。吴磊躺在床上想了半分钟，也没想出来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发消息。想着想着，眼睛就睁开了。
他叹了口气，从床上坐起来。十一月的北京已经蛮冷，开了暖气的室内充斥着干巴巴的空气。他掀开被子，没觉得冷，反倒觉得耳朵烧得慌。他把这归结于在被窝里烙饼烙太久了——昨天经纪人给他放了一周假，他一回家就睡过了假期的七分之一，也活该现在连拼凑困意都很勉强。
下床摁亮手机，未读消息来自一个熟悉的头像，没说话，只是发来一个定位，池记烧烤北影店。吴磊点开回复框又关掉，下意识地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。这半年两个人都忙得脚不着地，一下子就翻到五月的时候，他问刘昊然，我毕业大戏在五号，你要看嘛。刘昊然回了一个呲牙笑，说，多整点你的特写。
意思就是来不了，在吴磊的意料之中。所以他才问要不要，而不是来不来。他不爱撒娇，又从来不叫别人为难，刘昊然也是这样。他再次点开回复，“我都毕业半年了好吗”，又删掉，回复了一个问号。
片刻后，刘昊然的电话打了过来。吴磊接起，却不知道说什么，干脆开了免提，然后开始换衣服。可能是听到了这头的窸窣声，刘昊然说：“你干嘛呢？”
“换衣服啊，”吴磊说，“还有，我都毕业半年了哥。”
刘昊然耍无赖：“来都来了，吃点呗。”他顿了顿，又补充，“你出来记得带身份证啊！”
吴磊跟他扯：“干嘛，你要跟我开房啊？”
刘昊然：“我怕我们回来的时候酒驾被抓。”
吴磊无语了，拿了包开车往外走。他答：“哎呀知道了知道了。就来。”
这个时候，哪怕是北京的马路也空空荡荡。他把车开得很快，感觉心里有什么呼之欲出。免提的语音通话还在继续，刘昊然叫他：“吴磊。”他应答，然后沉默继续，但是谁也没有挂断。
刘昊然在私底下基本都叫他全名，好像小孩子唤同班同学，听起来有种说不出的亲昵。他们俩认识的时候也都才十六七岁，勉强能和青梅竹马搭上边，合作的次数不多，却莫名其妙地私交甚笃。后来厮混到一块，也有点机缘巧合。刘昊然来找他玩，两个人又开始聊所谓成熟男人的话题。聊着聊着不知怎么，刘昊然说，要不我们试试？
他就答应了。
车开到北影附近，找了个车位停。吴磊把口罩和帽子拉了拉，只露出他那双标志的笑眼。烧烤店开在北影旁边，里边的服务员已经见怪不怪，听他报了房号就不再说话。推开门，刘昊然正在啃烤翅，见他进来，口齿含糊地招呼。吴磊坐了，身上的寒气还没散尽，他捧着热茶灌了几口：“你大半夜的就叫我出来吃烤串儿啊？”
刘昊然就笑，你还想干点别的啥吗，也可以。吴磊知道他开玩笑，也笑了。
暖气还挺热，吴磊灌了一杯茶，身上也暖了起来。刘昊然点串点了一大盘，他也跟着开吃。两个人见了面，反而没有很多话，聊起来有一句没一句的，好像出来见一面只是见一面似的。吴磊撑着下巴看对面的人，想到一年前他们俩一起上的一个采访。那时候他和刘昊然刚刚结束第一次的合作，粉圈振臂高呼好像过年，采访的平台也很懂，刚开始还在问电影，后来就挑着暧昧的问题打擦边球。不过那些问题他已经不怎么记得，毕竟提出这些问题的人总想不到他们俩早就暗度陈仓好几年。念念不忘的，反而是最普通的问题。问说，有假期会想干什么呢，刘昊然说那必然先睡两天的，然后打游戏。吴磊看他一眼，说，睡觉肯定要睡，然后去旅游吧，想去新西兰。主持人很懂地继续追问，那两位会一起打游戏吗？他们俩异口同声，会啊，就是他比较菜。那两位会一起旅游吗，他们俩对视一眼，都笑了，会啊，以后有时间就约。
现在想起来，有点默契得惊人。笑有的时候是摧人心肝的刀，有的时候却是悄悄举起的盾，那种秘而不宣的隐瞒，把缠绵简化成寻常的快乐。后来他再逛b站，发现那几个问题被剪进无数个他们俩的cp视频，主持人问完原有的两个问题后又多被配音出一个问题，那两位会一起睡觉吗，接着就是他熟悉的声音，带着笑，重叠在一起：“会啊。”
说这句话的另一个人现在坐在他对面，随便扯了几句近况后突然问，哎你这次放假放几天啊。吴磊愣了一下，说七天。刘昊然又问，那有啥安排没？
他摇头，方才开车的时候那种呼之欲出的感觉又来了。他隐隐猜到了刘昊然要说什么，不自觉地屏息，看向他——果然，下一刻刘昊然就从口袋里摸出两张长方形的硬纸片，抽出一张交递给他：“六点的飞机，四天后回来……算我补你的毕业旅行。”
吴磊说：“走，开我的车。”
现在已经快四点钟，时间很紧，他们俩飞奔到车边，用五局石头剪刀布决出驾驶座的归属。北京在这时也灯火辉煌，隔着贴了膜的车窗看月亮，不怎么流光溢彩，圆倒是很圆。一脚油门下去，给人一种奔赴登月的感觉。吴磊趁着这点光把手里的机票翻来覆去看，北京转香港飞惠灵顿，就他和刘昊然，就他们俩。
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：“我没带行李。”
刘昊然豪气干云：“没事儿，到了再买，咱又不差那点钱。”够霸道总裁的，说完两个人都笑翻了。
到了机场，把车停在停车场，两个人一身轻，借着冬天长衣袖的掩护牵手。戴墨镜太显眼，于是只用口罩和帽子作伪装。机场居然还有蹲点的粉丝，不知道从哪里买的行程，扛着长镜头过来问，请问是本人吗。他们就装作无奈，说不是本人，长得比较像而已。然后飞奔进候机厅，好像很多事情都不顾了，要冲去拥抱一场迟来的年轻。他们俩进娱乐圈都进得早，拥有得早也舍弃得早，在本来还可以喜怒由心的年纪，早已经熟谙了应变突发事件的一百零八种方式。这些在此刻都被短暂地忘记，说走就走的旅行、厚积薄发的冲动，他们用这些来掩盖相爱的罪名。
坐上头等舱的座位时，两人才算真正放松下来。无眠的一宿之后，他们在清晨的机舱里闭上眼睛。这一觉断断续续睡了很久，到下飞机的时候都还有点神志不清。吴磊说好热，刘昊然一边擦汗一边看手机，北京日报的公众号推送了今冬的第一场雪，映着月亮，就在五分钟前。
而他们已经到达了夏天，和月亮一洋之隔的地方，燃烧的夏天。
Fin.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