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冰洋蒸鹤流

羡澄/知君仙骨无寒暑(一)

这是一个没有过去的羡,自嗨产物,还挺甜的。

天庭的神仙职位称呼宫殿都是瞎掰的。

“独持……一人”句为化用。

想了想,估计上中下搞不完,还是分章节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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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赵宋某年,在人间平常无寂的一个秋日,天庭空缺已久的水师之位终于有人填上了。

新来的神官叫做江晚吟,云梦人氏,在凡间修道时也是一宗之主。他上任不过两三天光景,寒月便已过去一半了。待一应事物交接完毕,这一月也已将将到了尽头,凌霄殿已经扮得花枝招展的,一问才知,原来是风师的四百岁寿辰到了。

四百岁在天庭只能算作后辈,怎么说也不至于上凌霄殿宴会。只是这位风师模样生得俊俏,嘴又甜,还曾经为炼丹帮过大忙,所以格外讨人疼宠。玉帝也卖他这个面子,所以特意拨了偏殿二三供他宴饮……

这些都是江晚吟听自己宫里的女官说的。他登仙道时日尚少,平日女官们闲聊,他多半只是听听。然而风水二位仙官一向关系甚密,故而一谈到风师,便有那多嘴的女官问他:“殿下,风师可曾拜访你也未?”

江晚吟一愣:“不曾。”他问,“风师是那里人氏?姓甚名谁?”

那女官道:“也是云梦人氏!叫做魏无羡的。”又道,“江殿下,你们云梦真是好地方,一个两个的都生得这么俊俏!”

这话讨巧归讨巧,也不算阿谀,毕竟江晚吟的确长得好。他当年尚在凡间的时候便在世家公子榜上位列第五,哪怕如今在天庭里头,也算得上是出挑的漂亮。

他看上去还是十六七岁的年纪,春风裁眉、秋水点目,少年人身量单薄,披着司水仙官那一身云翳雾霭的紫衣,简直有一种弱不胜衣的风流——而且同风师那样的风流完全又是两种颜色了。

可惜江晚吟此刻全无心思听她的奉承,他早被“云梦魏无羡”五个字劈得灰飞烟灭了。

——登仙如轮回,过三进三出的六道门、攀九九八十一座天梯、历大小数次雷劫,方才算是功成了。凡人轮回时前尘往事尽数洗去,成仙却到底有几分特权,八十一座天梯的尽头,南天门侍卫代孟婆持一碗汤茶,饮之即忘往事、忘哀思、忘苦楚深重……

从此便是欢喜无忧的长生。

江晚吟想起他登仙那日,接过那一碗汤,利利索索地往地上一泼,汤无色如白水,落地便成了一阵烟雾,轻轻地散去了。

如今想起,连自己都感到奇怪,到底不肯忘的是什么呢,又怨憎又不舍的是什么呢——难道一遭生死历过,连他那半酸不苦的一辈子都这样难忘么?

当时他泼却那一碗汤时,好像还自诩潇洒来着。

然而此后的几日,江晚吟又旁敲侧击很不潇洒地打听了许多风师的消息。到了风师生辰的日子,他便带了宫里一个小仙,往凌霄殿里去了。一路走下来,他的心里很寂静,手心里却出了涔涔一把冷汗。

天庭不太拘虚礼,风师送请帖也不过是托人带个口信,连时间都未讲明。江晚吟到时,殿中已经喧嚷成一片,划拳的饮酒的投壶的,一圈圈地攒在一起。他悄悄从偏门进了,叫随行的小仙把寿礼献上,正欲落座时,忽而听得有一人朗声笑道:“这是谁家小郎君?来晚了,该罚!”

江晚吟循声看去,但见一个着黑衣的男子缓缓走来,瞧着像是二十七八的样子,正是那传说中丰神俊朗的风师殿下。

只这一眼便足够叫江晚吟呆住了。他神色怔忡地立着,再管不了是否真的迟到,直到那风师走近前来,很亲昵似的拍了拍他的手背:“久仰水师殿下大名,今日一见,果然是芝兰玉树。在下遣云殿魏无羡,不知可否邀殿下共饮一杯?”

这套做派很熟悉,江晚吟想着,早在云深不知处求学的时候,魏无羡总是这样同人调情,这样近乎暧昧的口吻、姿态、眼神。但从没用在过江晚吟身上。他一时间有点好笑,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:“平霖殿,江晚吟。”

他的脸上一片空白,魂魄在眼睛里遍寻不到。殿中的莲灯映着他的金杯,一小簇光和江晚吟一起迷茫地鼓动着,他忽然想到许多的旧事,足够凑一桌五味杂陈的小菜下酒。

魏无羡只当他是面薄腼腆不愿多言,又同他撩闲了几句,便花蝴蝶似的于人群中逡巡去了。江晚吟这才落了座,随手拣了几筷子桂花莲藕吃。他不知在想什么,静静地坐了良久,又往殿外去了。

事实上他也的确没想些什么,他的心一时间被干瘪的疑问铺满了。譬如说,魏无羡居然忘记了吗,他怎么会,那么蓝忘机呢,为什么,还有,真是冤家路窄,有点啼笑皆非。

又想起凌霄殿后是有个花园的,他初上天庭访玉帝时曾去过一次。上石阶、过亭廊,沿溪行,便是一小泽。人间深秋时节,天庭的小池中莲花还都是最好的时候,匀亭地匀亭地,半掩于水雾中。

那一池留驻的光阴。江晚吟正发怔,忽然肩被人一拍,他一声喝叱尚未出口,便被人半拖着揽了过去。

是魏无羡。年轻的风师眉眼含笑,抖开一件黑色的斗篷给他披上,带了点莫名狭促的神情问道:“怎么一个人在这儿?”

江晚吟抬手拢了拢衣襟,没拂开那披风,只是轻轻地说:“我以前也见过这样的莲花池。”

魏无羡道:“在平霖殿么?水师司天下湖泽雨露,应该怎样的莲花都不稀罕了。”

他果然记不得了,江晚吟想。疑窦铺展成陈述,他并不怎么失望,只说:“不是,”他顿了顿,“是从前,我尚在人间的时候。云梦大泽里有一角叫做莲花坞的,夏天也是这样的盛景。”

魏无羡笑了,江晚吟知道他这样笑是什么意思,一般接下来就要献宝。当年在彩衣镇除水行渊时,他于轻舟之上向江晚吟掷来一只枇杷,脸上也是这样的笑容。果然魏道:“想必你少年时是在那里过的。”

江晚吟于是也笑了:“你怎么知道?”他的笑容轻描淡写,眉宇间有一种那样挥之不去的清寂。

可惜魏无羡看不懂。他几乎是卖弄地说,这还不容易?位列仙班者容貌不以时移,那一张脸孔挽住的,自然是于凡尘时最好的岁月。

江晚吟也不答,却反问:“那你呢?”

魏觉得他的态度有点奇怪,好像同自己已经很熟悉似的,但也不多思量,坦白道:“听说我那时正在云游四方山河,有一头驴、一个感情甚笃的道侣。”他好像丝毫不惆怅,甚至偏过脸朝江挤了挤眼,“不过现在我已经全然不记得了,殿下。”

这真是一个有点过分露骨的暗示了,江晚吟很惊讶自己居然逼问下去、脱口而出地逼问下去:“既然感情甚笃,怎么当时竟饮得下那碗孟婆汤?”

因着他的惊讶,魏也惊讶起来了。他惊讶得几乎窃喜,按捺不住地轻浮了:“怎么,你要管我吗?”

出乎他的意料,江并没嗔怒或拂袖而去,只是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。又悲悯、又同情,那宝相庄严的隐隐含着看透了他的意味的一眼。

魏无羡讷讷地找了个台阶下:“过去的事情,总是要过去的啰……像殿下你这样不肯忘怀的,想必在人间的一世是过得非常完满漂亮的——这太难得了,是不是?”

江晚吟没说是,也没说不是,他的手扶着玉阑干,总感觉自己的骨头被冻得格格作响。

独持一家,刻骨三毒,至亲五位,余生一人,守许多他人毁过的誓约,受许多情非得已的瞒骗,藏许多永远说不出口的软语温言,怀揣许多无人相信也无人拥抱的爱……

如果说这一生过得完满漂亮的话,那么,也就算是吧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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